他问:“你不认得我?”
魏危的声音像淬了冰,握着纯黑匕的骨节白皙,瘆瘆寒冷:“我知道你是儒宗掌门。”
徐潜山打断他,眉头微蹙:“不,不是这个。百越没有人与你说过我是谁吗?”
不讲清楚的半吊子话最惹人烦,魏危想:鬼晓得你是谁?
总不可能是她爹。
见魏危好像当真不认识他,徐潜山看着她,眼中光芒微旋,似是陷入思索中。
两厢沉默,魏危转了转指尖匕,忽然手腕翻转,姑句匕正握手中,往前一刺。
匕不是魏危常用的兵器,可在她手上却一点也不差,锋利无比的的匕在一掌五指中翻飞如蝴蝶。
徐潜山不动如山,手腕用力,往匕刀背部一敲,避开第一刺,与魏危黏手,连拆带打。
两人此番只在手中角力,下盘稳如泰山。
一个招式来势汹汹,匕眼花缭乱;一个内劲不徐不疾,手腕翻折刚柔相济。
以柔克刚,魏危竟有隐隐落在下风的趋势。
小半炷香的时间过去,匕进攻划出银线似乎乱了,急切地想钻出徐潜山密不透风的压制,破绽越来越多。
徐潜山精光内藏,两根手指紧紧钳住刀口,魏危意欲抽出,对方指尖好似铁铸,竟然一下没抽出来。
徐潜山一招一指透天罡,手腕一震一松,不费一丝多余的力气,从魏危手中夺走了姑句匕!
徐潜山抬头望向魏危,却只看见一双几近清凌的眼眸,丝毫没有落败的阴霾。
——她本不就在乎这把匕。
徐潜山眼皮一跳。
电光石火间,魏危单手耕手外格,斜肘向上,三指摁住了徐潜山的腕脉。
抓住了。
徐潜山定定地注视着魏危,指尖反射地一跳,被人捏住命门,居然也没有更多反抗,只是叹了一口气。
“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看准了,让我夺走匕不过是卖个破绽给我。”
他道:“后生可畏,是我老了。”
“你不是老了。”
魏危捏着命门,手指收紧了,倏然看了他一眼。
“你是活不长了。”
左尺部脉浮散,摁下去如绷紧的琴弦,乍一触如健壮青年,实则阳衰阴盛,积重难返。
这样的脉,魏危只在常年惊悸忧思的老人身上见过。
陆临渊间歇性疯疯癫癫,徐潜山持续性回光返照……
魏危停顿了一下。
你们儒宗要完蛋了。
“是吗?”徐潜山又叹息一声,慢慢撤回自己的手,好像也不是很意外。
“二十多年前,有另一个人对我说,我是可以长命百岁的。”
“不管当年那人怎么切的脉。”魏危毫不客气,铁口直断道,“你现在最多还能活五年。”
“年近百半,人老了。”徐潜山摇头,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,“能再多活五年也不错。”
魏危瞎话张口就来:“五十岁正是闯荡江湖的年纪。”
徐潜山:“……”
向来不苟言笑的徐潜山忽然笑了一声。
夏日落花纷飞如波涛汹涌的大海,他的头也被风吹动,出悉悉索索的声响。
徐潜山鬓角霜白的头就如同一去不复返的岁月。
他说:“二十多年前,为我这般诊脉的,是你母亲魏海棠。”
魏危心中一颤,搭在霜雪刀上的指尖蜷起来,只听见面前的中年男子慢慢开口。
“你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。”
“因为你的母亲魏海棠是百越的巫祝,你自然就是百越巫祝。”
“霜雪刀是她的佩刀,我从前见过许多次,包括她的姑句匕。”
魏危问:“你怎么证明?”
徐潜山渐渐笑起来,仿佛随着讲述回到年少时,自顾自地在魏危面前说起旧事。
“当年我与徐安期和鹿山涯一起游历江湖,在路上遇见了你的母亲。”
“青城与靺鞨战后,那封郭夫人所写的君子帖是由你母亲从死人堆里扒出来,送来青城的。”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