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下午天灰蒙蒙的,像是要下雨。
于文脚踩着拖鞋,手提凉面走在马路上不停地和旁边的程寻说话,躲避脚下一水坑时,险些一脚踩进路边大妈地摊上的那篮子鸡蛋里。
好在他长得瘦身手灵活,又被旁边的程寻及时拽了一把。
靠!
吓死爷爷我了。
他拍了拍胸膛,和程寻说:程哥,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地方住吗?
住我那儿,还有赖哥给你钥匙的那套都行啊。
我每回来你这儿,都怀疑自己进了搞大促销的菜市场。
不换。
程寻随口敷衍。
于文瘪瘪嘴,他是真不觉得他程哥和这个地方搭。
这片是E市最大的棚户区,统称鼓羊里。
这里汇集着全国各地最底层的外来户,从表面光鲜亮丽的夜总会小姐到搬运钢筋水泥的建筑地工人,人口基数庞大。
他们全部都挤在密密麻麻像鸟巢一样的小房子里,从早忙到晚。
贪婪、欲望、温情,人性的方方面面,你都能在这里找到最真实完美的写照。
两人并排走过路口,到达程寻所住的那栋楼底下。
这片的房子最高的也就五层,房顶上全是密麻交错的电线,墙角脱落的墙皮带着年久失修的陈旧和斑驳。
程寻住在五楼,左边走廊最边上的那间。
带一个小隔间和独立卫浴,算是这边不错的房子了,但实际上总共也不到四十平。
于文熟门熟路掏出钥匙开锁,程寻站在边上侧头远眺。
隔着一大片低矮楼房望过去,远处那栋大厦在阴云幕布的天际下显得格外高耸壮观。
即使有薄雾阻隔,那顶上鼎田医药集团几个大字依然清晰醒目。
于文推开门回头说:进来呀哥,看什么呢?
没什么。
程寻道。
他收回目光,走进门,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讽刺的笑。
于文把手里的凉面放茶几上,自觉进厨房去烧水。
程寻走进卫生间,过了会儿隔着哗哗的水声开口喊:蚊子!
我电话响了,接一下。
哦哦,来了。
于文很快关掉燃气灶,走出来拿起茶几上那部陈旧的手机,按了接听直接道:喂,谁啊?
杨经理?
哦,想起来了想起来了。
什么?
不租了?
不租了是几个意思…
…
嘿,你他妈说不租就不租啊!
于文以前混过街,也是有些脾气的,没两句话就要在电话里和人吵起来。
这个时候卫生间的门打开,程寻走出来。
他走到桌边抽出两张卫生纸擦干手上的水,然后朝于文伸手,示意他把手机给自己。
程寻拿过手机放到耳边,杨经理,我,程寻。
程寻啊。
手机另一端的男人听见是他,语气自觉就降低了两分,开口说:真不是我不想把仓库租给你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