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觅下值回家,堂妹楚蔓提着裙摆跑到白萧前,欲言又止。
忠勇侯府乃是武将世家,娶的多是将门虎女,像赵氏那样的燕京普通闺阁妇人极少,像楚蔓这样娇滴滴的千金小姐,在忠勇侯府族谱上更是稀有动物。
楚蔓遇见难以启齿的事,一双手放在身前搅手帕,如花似玉的脸微微下垂,眼眶泛着泪珠子,我见犹怜。
小时候,大伯意外离世,父亲担起忠勇侯府的担子,替兄长照顾孤儿寡母,大伯母和堂兄堂妹一直住在忠勇侯府。
楚觅与楚蔓年纪相差六岁,个性南辕北辙。
又因跟两个兄长到处野惯了,打架耍流氓学会了,怜香惜玉也没落下,对柔弱需要保护的小堂妹处处维护。
楚觅下马,她自幼练武,个头较高,那张严肃的脸尽量克制,让自己更加温和,放缓音量,免得吓坏了娇滴滴的堂妹。
发生什么事儿了。
楚蔓抬头看她,握住她的手:姐姐,救救大哥吧,二婶要打死他。
楚觅如风般卷入厅堂,啪啦啪啦的棍子落到楚宴屁股上,把他打得哭爹喊娘。
他拳头握紧,见到楚觅如看见救星,直呼冤枉。
阿觅,我的本意是替你寻个如意郎君,相国公府的二公子长得眉清目秀,虽说庶出,可人品极好,我怎么会害你,你快替我说说话呀。
赵氏被两个仆妇拉着,眼睛红肿,帮腔说:对啊,宴哥儿哪能害你,你们可是兄妹啊。
而且昨天夜里,你压根没看见相二公子,宴会结束后,他就回府了,你快帮帮你宴哥吧。
葛氏被这对不要脸的母子气得浑身发抖,一巴掌拍在茶几,茶几上的两个杯盏抖了抖。
楚觅,你说。
葛氏目光如炬,今早她已盘问过楚觅院子里的丫鬟奴仆婆子,她十分确定昨夜楚觅回忠勇侯府,她房间里藏有男人。
她满脸绯红进房间后,房间还传出男人哭声,两个时辰后她匆忙进宫参加陛下为她设办的洗尘宴,并命仆从快速出手卖了几间她名下的铺子。
宴会结束,她拿银票给男人补偿,并且把男人秘密送出忠勇侯府。
厅内众人目光聚集在楚觅身上,期待她开口。
楚觅想起母亲今早的穷追猛问,在她这里得不到答案,定是盘问旁人寻出蛛丝马迹,再替她报仇。
楚觅不愿作答,葛氏脑补女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,爱女心切,恨不得把楚宴千刀万剐,大手一挥:给本夫人狠狠的打。
仆从得令,抬起板子继续揍楚宴。
赵氏跪到儿子身旁,哭死去的丈夫,葛氏不理会他们。
板子打落在肉,发出啪啪的声响,楚蔓不忍母亲和兄长受苦,跪在楚觅脚旁,拉她的手,呜呜说:姐姐救命啊。
娇滴滴的美人一哭,楚觅觉得那眼泪是砸在她心头,蹲身给她擦泪,哄她不哭。
楚蔓哭得更加凶狠,楚觅怎么擦都擦不完,把帕子给扔了,说:行行行,我救他,你别哭了。
楚觅一言成功让楚蔓破涕为笑,小姑娘露出娇态,如看见顶天立地的大英雄,一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珠子闪亮闪亮的。
楚觅扶她起身,觉得给楚宴的教训也差不多了,说:行了,别打了,我不过是睡了个男人。
厅堂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大燕民风开放,公主郡主养面首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,但都是放在暗地别庄养的。
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用男人逛青楼的语气说睡男人,是遭人耻笑和嘲讽的。
葛氏脸色铁青,手指紧紧攥住,是谁?
楚觅犹豫:普通男子,无甚稀奇。
碰的一声巨响,葛氏把身旁茶几拍个粉碎,双目瞪圆,像极话本子里专吃小孩的狼外婆,恶狠狠地重复:是谁。
燕京第一纨绔,叶蕴玉敢认第一,没人敢认第二。
所谓纨绔必须满足三个条件。
第一,有多金的家底敢败。
第二,有位高的权贵撑腰。
第三,不学无术,不务正业,无所事事,不思进取,还没人管。
叶蕴玉是太后的亲孙子,父亲婧王离世,母亲婧太妃膝下仅一子,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心怕融了,事事顺他心意,养成奢靡败家的混球性格。
他祖上多金,奢华无度,听一曲耗千金;他位高权重,不学无术,擅走鸡斗狗,喜赌骰子玩乐;他有太后撑腰,糊涂混账,连陛下也不敢多骂两句。
他是燕京的笑柄,是皇亲国戚的蛀虫,是达官贵人引以为耻的无能纨绔,是百姓心中的糊涂世子。
但他风评再差,在母亲婧太妃心中,儿子都是完美的。
相国夫人拒绝把女儿嫁给她儿子,婧太妃脸色不太好看。
安嬷嬷给她倒了被热茶,婧太妃接过抿了一口,想浇灭心中的火气,却越发生气,目光也越发阴沉。
安嬷嬷说:相国府的牧姑娘长得不错,名声也极佳,可心思重,这样的姑娘并不适合咱们的世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