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属下归途中去东洲查探了一番,百姓流离失所,流民泛滥成灾,想来朝中应当已知疫病之事,提了办法吗?”
“提了,”段随雨回道,“这会东洲已经收过诏令整顿了,你要是来得再晚些,可能都赶不上谭二出京。”
段延风从这话里听出了一点别的意味:“殿下要我随行?”
段随雨笑了笑:“我不是把引导小谭公子的任务交给你了吗。”
段延风了然。
“说到这,此行收获如何?”
听见段随雨的问话,段延风禀报:“小谭公子机敏又纯善,比殿下所料要更出色一点。”
“可我听着这一趟是胡乱过来的,”段随雨评道,“还是不经事,眼看得太窄。”
“心境比眼界重要,”段延风驳道,“况且他想得够长远。”
段随雨看着他,忽然笑说:“你对他的评价很高?”
闻此,段延风垂下头:“属下逾越了。”
“我俩之间没什么逾越不逾越的,”段随雨将他扶起身,“延风,永远别提醒我天家只能孤身一人。”
段延风闭上嘴,将到了唇边的“君臣有别”给咽了回去。
“行了,此次你随同前去东洲,一为协助,二为护谭家二子安危。”段随雨眼中目光如凛,“这次我想看到一个漂亮的结果。”
段延风肃然道:“是。”
顿了一会,他复开口道:“还有一事。”
段随雨颔首:“说。”
“西邯的暗桩来报,阜、邺二城在纠集兵队,明面上的理由是日常操练,但暗桩给的答复说他们可能在排兵布阵。”段延风的语调微冷,“属下猜测,西邯是要寻由头起战。”
段随雨沉默片刻,开口道:“先观望,记得及时上报。”
段延风应下。
“行了,你退下吧。”
说完最后一句,段延风离开,段随雨独自站在楼上望着浓郁的夜色。
月亮快出来了。
————
“今日朝上终于开始弹劾太尉了。”
谭府,午后,谭霁听取了谭鹤洵的意见,把那块小药田重垦了一遍,换栽上花草。他筛出一些好养活的花籽草籽,没叫侍从过来,准备亲自下栽。
自从宋腾归都之后,谭鹤洵就着手把刑部诸事宜都陆陆续续给交接了过去,他人闲了下来,也总有时间回府,当然,还有那么一部分原因,是不放心小弟谭霁。
这会,见他在房内看着典籍,每日除了上朝之外跟赋闲无异,谭霁索性将他拉过来帮忙了。
谭鹤洵看着他动作熟稔地松土撒籽,一边给他拿籽种,一边莫名问了句:“怎么突然就想着叫我来了,侍从都在那候着呢。”
他这么说着,顺带抬眼看了看旁边站成一排被谭霁咐令不许靠近的侍从。
被二公子扫视而过,侍从们站得一个比一个直,却也不敢违了小公子的命令。
“反正二哥你也没什么事,”谭霁头也不抬地说着,“况且你整日都待在房中,不会闷嘛,不如出来多动弹动弹。”
“以往看见我都躲,”谭鹤洵轻轻叹了口气,“怎么现在大了反而粘人了。”
“二哥决定着我能不能去成东洲,”谭霁转回头看他,玩笑道,“可不得好好巴结嘛。”
谭鹤洵本想说些什么,末了瞧见谭霁的笑脸,叹口气放弃说出口,他转而换言道:“灰都蹭脸上了。”
“啊?哦,没事,过会擦擦就好。”闻言,谭霁抬起手背在脸上轻轻抹了一下,“二哥刚说了什么,楚太尉被弹劾了?怎么说的?”
谭鹤洵回过神,点点头细说道:“御史台引的头,弹劾太尉用人不慎。”
谭霁听了个话头就明白过来了:“是说平南的事吗?”
“你也知道了?”这会轮到谭鹤洵微惊了,“怎么还传进府了?”
谭霁有些怂,偏开视线小声解释:“我昨日嗯,领着小北出府了,茶馆里头听得些闲话”
谭鹤洵微微眯了眼:“我怎记得父亲严令禁止你无故出府的?”
“哎,就一次,没有下回了!”谭霁忙把话题转过来,“不是说平南的守将叛了吗,还是楚将军亲自领军压下来的。”
“酒楼茶馆听来的大多以讹传讹,扯不到叛字头上。”谭鹤洵摇头解释,“平南守将周毅性莽,当天同军内的人起了冲突,动静闹得有些大,差点就动兵了,正巧楚将军收了诏令准备上南都,经过平南时顺带举兵把两方都压下了。”
“平南离得也不远,事出在了天家眼皮底子下,是大过。”谭鹤洵继续说,“太尉被批了几道折子,本来想自请降职,陛下气他一时糊涂,就把人撵回平南自省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