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军帐内的舆图摊开半幅,巢湖与庐州间的官道用朱砂画得格外醒目,李星群指尖按在 “庐州” 二字上,指腹蹭得颜料微微发花,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:“先生,眼下军中疫蛊交织,弟兄们士气低迷,不如咱们暂且撤往庐州?等整顿好兵力,再回头来打巢湖不迟。”
李助闻言立刻上前一步,手掌重重按在舆图上,声音带着急切:“监军万万不可!您忘了庐州到全椒的山道有多崎岖?咱们若弃了巢湖,南疆人定会分兵袭扰杨元帅的后路 —— 杨元帅正率军在全椒和王庆拉锯,补给全靠庐州转运,一旦粮道被断,前线将士断炊三日便会不战自乱!而且这座坚城,我们也是投入了许多防御设施,就这样白白给南疆,后面我们想要打下来的压力也是非常大的,万万不可以!” 修建这座巢湖城的时候,是调用了太原府生产的钢筋混凝土的,虽然没有后世那些混凝土坚固,同样的现在火炮也没有后世的威力,想要打下来的难度非常高
李助俯身指着巢湖周边的丛林,眉头拧成疙瘩,继续说:“况且南疆人善在密林中设伏,咱们的骑兵在林子里根本展不开,撤退途中若遭偷袭,损失只会比现在更重!”
李星群垂眸看着舆图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边的茶杯,杯沿的水渍凉得刺骨:“先生说的这些,我岂会不知?可隔离区近万弟兄还在受苦,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……” 他话未说完,喉结便重重滚动了一下,眼底掠过一丝不忍 —— 昨夜他在隔离区外,听见里面传来的咳嗽声混着低低的呻吟,每一声都像针扎在心上。
“监军是心善,可战场容不得妇人之仁!”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帐外传来,武二掀帘而入,甲胄上还沾着操练时的尘土,肩上的箭伤虽未痊愈,却依旧身姿挺拔。他刻意放缓了语气,目光扫过帐内众人,始终称李星群为 “监军”,自己则以 “武将军” 自居 —— 军中场合需守规矩,唯有私下里,他才会唤李星群 “老弟”,这既是为了维护统帅权威,也是多年军旅生涯的习惯。
武二走到舆图前,指着巢湖湖面的标记:“咱们在北方打惯了骑兵奔袭,到了江南是有些水土不服,可未必就没胜算!南疆人的大船被咱们烧的烧、缴的缴,想再造新船至少得半个月;他们的蛊术虽阴,可咱们有装甲车挡着,毒箭射不穿、藤蔓缠不住!” 他伸手拍了拍帐边立着的装甲车模型,声音里满是底气,“三十辆装甲车、二十门红衣大炮,还有俞大匠带来的新子弹,这些可不是摆着看的!他们用奇招乱咱们节奏,咱们就用正阵破局 —— 正面推过去,让他们尝尝咱们的硬家伙!”
李助猛地抬头,眼底的迟疑渐渐被亮光取代:“武将军说得对!咱们一直被动防御,反倒让他们占了先机!不如趁此机会制定反击计划,打他们个措手不及!”
“不急。” 武二摆手,语气沉稳,“这些新武器的性能我还没摸透,俞大匠说装甲车在泥地的转向需要调整,红衣大炮的射程也得重新校准。给我一天时间,明天晚上咱们再聚,定能拿出周全的方案。”
李星群点头应下,起身时目光扫过帐外,见营中士兵多是垂头丧气的模样,心里忽然有了主意:“也好,这一天我去营里走一趟,给弟兄们鼓鼓劲 —— 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憋着。”
次日清晨,巢湖营区的校场上飘着薄雾,李星群一身轻甲,手里提着邓雨薇生前用过的长枪 —— 枪杆上还留着一道深痕,是上次水战中邓雨薇为护他挡下南疆兵短矛时划的,他用布条细细缠了,却总也磨不掉那道印子。他一步步走上点将台,木梯被踩得 “吱呀” 响,像极了昨夜隔离区里传来的、让人心揪的呻吟。
台下的士兵稀稀拉拉地站着,有的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,石子滚过泥地,留下一道浅痕;有的望着隔离区的方向出神,眼神空茫得像帐外的雾;连往日最精神的弓箭手,此刻也把弓斜挎在肩上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弓弦上的旧伤。
李星群将长枪往台上一拄,枪尖扎进木台的声响 “笃” 地炸开,惊醒了众人。他目光扫过台下,声音裹着晨雾的湿意,却格外清亮:“弟兄们,我知道你们熬得苦 —— 邓统领走的那天,我在枫香林外捡了他的护心镜,上面的血都凝住了,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,是他从太原带过来的,说要留着打胜仗了再吃;隔离区里的张老栓,昨天还在喊着要见他那在庐州的小孙子,说等打完仗就带孩子去看巢湖的荷花;还有王三,你断臂那天,邓统领背着你跑了三里地,自己的箭伤渗血都没敢停 —— 这些,你们都忘了吗?”
台下的寂静里,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哽咽。断臂的王三抬起头,左手死死攥着腰间的刀鞘,指节泛白:“监军,俺没忘!邓统领背俺的时候,说俺是好苗子,还说等俺伤好了,教俺耍长枪…… 可现在,俺连他的坟都没处拜,俺怕…… 怕咱们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!” 他的声音越说越抖,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,眼泪混着脸上的泥污往下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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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报仇的机会,咱们现在就有!” 李星群走下点将台,一步步走到王三面前,将手里的长枪递到他面前,“你看这枪杆上的印子,是邓统领为护我留的。他没说完的话,咱们替他说;他没报的仇,咱们替他报!” 他转身指向校场东侧的装甲车,阳光正一点点穿透薄雾,照在铁壳上,反射出的光落在士兵们脸上,像燃起的火苗,“俞大匠昨夜没合眼,把装甲车的车轮都换了包铁的,说要让它们能在泥地里碾着南疆人的蛊虫走;红衣大炮的炮口,已经对准了南疆人的营寨,就等咱们一声令下,把他们的粮草、帐篷,全轰成灰!”
他走到一个年轻士兵面前,那士兵脸上还带着稚气,眼里满是恐惧,手里的火枪都在抖。李星群伸手按住他的肩膀,声音放得柔了些:“你叫李小六,对吧?你娘托人给你带的信,我看过了,说家里的麦子快熟了,等着你回去收。咱们现在守住巢湖,就是守住你家的麦子,守住所有弟兄家里的田、家里的人 —— 要是咱们退了,南疆人会把你家的麦子烧了,把你娘掳走炼毒人,你愿意吗?”
李小六猛地摇头,眼泪 “啪嗒” 掉在火枪上:“俺不愿意!俺要杀南疆蛮子,俺要回家收麦子!”
“好!” 李星群的声音陡然提高,他转身面向所有士兵,举起自己的佩剑,剑身在阳光下亮得刺眼,“弟兄们!隔离区的弟兄还在等着咱们救,邓统领的仇还在等着咱们报,家里的爹娘妻儿还在等着咱们回去!现在,愿意跟我一起扛着枪、驾着装甲车,把南疆蛮子赶出巢湖的,举起你们的武器!”
第一个举起武器的是王三,他用左手抓着邓雨薇的长枪,枪尖指向天空;接着是李小六,他握紧火枪,手指扣在扳机上;然后是校场东侧的弓箭手,他们 “哗啦” 一声举起长弓,弓弦拉得紧绷;连远处负责做饭的伙夫,也扛着菜刀跑过来,大声喊着 “杀蛮子”!
武器如林般竖起,晨雾彻底散去,阳光洒满校场,照在士兵们带泪却坚定的脸上。王三忽然朝着枫香林的方向跪下,声音嘶哑地喊:“邓统领!俺们要替你报仇了!你在天上看着,俺们一定守住巢湖!” 其他士兵也跟着喊起来,“报仇!守住巢湖!” 喊声震得校场边的树枝簌簌落叶子,连隔离区的士兵也趴在栅栏上,跟着一起喊,有的还举起没受伤的胳膊,用力挥舞着。
李星群看着眼前的景象,眼眶也热了。他举起佩剑,高声喊道:“明日制定计划,后日出兵!咱们让南疆人知道,启军的弟兄,骨头是硬的,血是热的,只要还有一口气,就绝不会让他们踏过巢湖一步!”
“绝不后退!绝不后退!” 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,回荡在巢湖上空,连湖面上的水鸟都被惊得飞起,盘旋着,像是在为这支重燃斗志的军队助威。武二站在远处的土坡上,望着被士兵们簇拥的李星群,伸手抹了把眼角 —— 他想起当年在五台县,这小子还是个跟着他学骑马的愣头青,如今却已成了能扛起万人大军的统帅。他嘴角露出欣慰的笑,心里想:邓小子,你没白护着他,这仗,咱们能赢。
中军帐的烛火已燃至过半,灯花 “噼啪” 爆了一声,将三人的影子映在舆图上。武二刚从军械营回来,甲胄上还沾着军械油的味道,他手里攥着一把制式火枪,枪身泛着冷硬的金属光,往案上一放,声音里带着刚研究完的笃定:“监军大人,之前忙着应对疫蛊,没正经瞧过这些新家伙,今天蹲在军械营看了一天,总算摸透了些门道。”
李星群和李助凑上前,目光落在火枪上 —— 这是太原府新造的燧发枪,枪管比旧款长了半尺,枪托处还裹了防滑的鹿皮。武二拿起火枪,手指点着枪管前端:“这玩意儿的有效射程,我让弟兄们试了,大概在一百二十步。咱们的弓箭手,熟练的能射到一百五十步,硬碰硬的话,火枪手在正面得吃亏。”
他顿了顿,话锋一转,语气里多了几分底气:“可咱们也别小瞧它。弓箭手射个五六支箭,胳膊就抬不起来了,火枪手呢?只要弹药管够,连着打百八十发都没问题。更别说训练 —— 弓箭手得练三年才能上战场,火枪手?三个月,只要能扣动扳机、装对弹药,就能用!” 他说着,从怀里掏出个纸包,倒出几粒铅弹,“俞大匠说这铅弹是熔铸的,比箭头沉,打在甲胄上能穿个小窟窿,对付南疆人的皮甲正好。”
李星群看着铅弹,指尖捏起一粒,沉甸甸的压手:“那火枪的部署,就得避开正面?先让弓箭手耗他们的力气,再让火枪手补漏?”
“正是这个理。” 武二点头,又指向舆图上标注 “西城门” 的位置,那里离南疆营寨最近,也是之前敌人攻城最凶的地方,“至于装甲车,是好东西,昨天我让人试过,南疆人的毒箭射上去,连个印子都留不下。可咱们就三十辆,数量太少,硬冲肯定不行。得先让弟兄们把对面的弓箭手熬得力亏 —— 明天他们攻城,咱们先派弓箭手跟他们耗,射上两个时辰,等他们胳膊酸了、箭袋空了,再把装甲车派出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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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到帐边,掀开帐帘指了指军械营的方向,月光下能看见装甲车的轮廓:“每辆车里塞二十人,一半火枪手,一半持盾步兵。车一冲出去,火枪手就从射击孔里往外打,不用瞄准,朝着人多的地方扫就行。只要撕开他们的阵脚,后面的步兵跟着冲,就能把他们压回去!”
李助皱着眉,手指在舆图上的 “尸堆区” 划了圈 —— 那是之前攻城战中,南疆人留下的尸体堆积处,硬邦邦的能挡车马:“可武二将军,南疆人打起来悍不畏死,要是他们故意把尸体堆在阵前,装甲车的轮子陷进去,或是被尸体挡住,怎么办?咱们就这么点家底,撞坏一辆少一辆。”
武二却笑了,伸手拍了拍李助的肩,语气里带着几分胸有成竹:“这我早想过了。咱们把装甲车弄‘吓人’点 —— 让军械营的弟兄连夜给车身上涂黑,再用铁片焊些尖刺,从车顶伸出来,像野兽的獠牙似的。冲阵的时间选在明日黎明,东方刚亮那刻,咱们的装甲车从西城门冲,背着光过去,他们连车身上的尖刺都看不清,只看见黑乎乎的大家伙冲过来,先怯了一半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:“这法子,还是当年跟着狄枢密使打仗时,他教我的。那时候他总说,打仗不光靠力气,还得靠‘势’—— 让敌人先怕了,咱们就赢了一半。他当年戴面具上阵,不就是这个道理?”
李助眼睛一亮,凑近舆图仔细看了看西城门的地形:“西城门外是片开阔地,黎明时背光,装甲车冲出去,确实像从黑影里钻出来的巨兽!而且那片地没有坑洼,轮子不会陷,只要能冲散他们的前阵,后面的步兵跟上,定能破局!”
李星群攥紧了拳,指节泛白,眼底的振奋压过了连日的疲惫:“武将军这计策好!既用了新装备的优势,又借了‘势’。明天咱们就按这个来 —— 弓箭手先耗,火枪手补位,装甲车冲阵!等撕开缺口,我亲自带步兵跟在后面,一定要给邓统领和隔离区的弟兄们,讨回这笔账!”
武二见他点头,也松了口气,拿起案上的火枪又看了看:“我已经让军械营的弟兄连夜给装甲车焊尖刺,再检查一遍火枪的弹药,保证明天不会出岔子。对了,俞大匠说红衣大炮可以架在西城门的城楼上,等装甲车冲出去,就朝着南疆人的后阵轰,断他们的退路。”
帐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,已是三更天。李星群走到帐边,望着营区里零星的灯火 —— 军械营还亮着光,隐约能听见打铁的 “叮叮” 声;隔离区的方向静悄悄的,想来弟兄们还在等着消息。他回头看向武二和李助,声音坚定:“那就辛苦二位,今晚再盯着些准备工作。明天这一战,咱们不仅要赢,还要赢得让南疆人再也不敢来犯!”
武二和李助齐声应下,转身往帐外走。烛火摇曳中,舆图上 “西城门” 的标记被灯光映得格外清晰,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的 “火枪部署”“装甲车冲阵路线”“红衣大炮射程”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正悄然朝着南疆人的营寨张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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