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, 待到天色将明,才慢慢停歇。
姜阮到达教室时, 才刚过六点半,教室里零零星星只坐了几人, 有的埋头不停抄作业, 有的围在一起说笑。
她看了眼课程表,是英语早读。
伸手从桌子里拿出英语课本, 摊开,默念起来。
刚读了两行, 背后忽然有人小声叫她,“姜阮……”
是孙付文。
姜阮回头看向他。
孙付文手指紧紧捏着书包肩带,显然是刚到教室,只见他脸上微微涨红, 支吾着说, “能……能和我单独聊聊吗?”
姜阮没说话。
孙付文慌忙道,“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,就两分钟,两分钟就行。”
见他神情恳切, 姜阮心下不忍,点了点头,起身拨开身侧的椅子, 朝教室外走去。
离早读课开始还有一二十分钟,走廊上时不时就有几个学生迎面而过,对他们投来好奇眼光。
姜阮视而不见, 直走到三楼和楼顶侧楼梯连接拐角的僻静处,才停下脚步。
“说吧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对,对不起。”
姜阮道,“这跟你无关,你不用跟我道歉。”
“我妈她……”孙付文本来打了一路的草稿,然而被姜阮这么冷清清地一瞧,脑子里便忽地一下空白,他别过眼睛,努力组织好语言,“我爸之前有过一次外遇,所以我妈就变得老是疑神疑鬼,这回伤害到你们……真的很抱歉。”
姜阮没说话,身子轻靠栏桿,垂着眼皮看向楼下走道。
上课时间渐近,学生们的脚步明显匆忙,有些已经小跑起来。
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人群里,一个男生最是乍眼。
他个子瘦高,校服穿得松松垮垮,双手揣在兜里,在一众急速奔涌的人流里,慢悠悠地,满不在乎地走着。
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,他懒洋洋抬头,脚步一顿。
两道目光遥遥相对。
空气有一瞬间的停顿,似乎所有声音都化为乌有。
姜阮侧过脸来,看向孙付文,“还有什么事吗?”
“我……”孙付文一脸挣扎的神色,欲言又止。
见他这副神情,姜阮大概也知道他想说什么,但打心底里不想听,于是朝他微一颔首,“该上课了。”
转身就往楼梯下走去。
“姜阮!”情急之下,孙付文拉住她手臂。
“怎么?”
孙付文想起昨晚母亲给他打的那通电话,再也顾不得羞耻心,低声恳求道,“姜阮,你能劝劝你妈妈撤诉吗?你们想要多少赔偿都好说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,忽见姜阮侧脸看来,眼神中含着几分讥讽。
孙付文登时羞愧难当,低头躲开她视线。
孙付文不由生了怯意,但转念又想起母亲还在拘留所,她身子底子一向差,若是再待些时日也不知要遭多少罪,再怎样,她也是他母亲。
干脆心一横,继续抱住她手臂低声哀求,“姜阮,就当我求你,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儿上,饶了我妈吧,毕竟一切都是误会,她也不是故意要难为你妈妈……”
“所以,”姜阮冷笑一声,打断他的话,“你的意思是,因为她不是故意,所以我妈就要白受那个罪,就活该挨那几巴掌,接受你们的践踏吗?”
所以,就因为程岳不是故意,她爸就活该去死么。
一想到她爸,压抑在心底的怨愤便勃然而出,她手紧紧攥着栏桿,只觉一股热流冲到眼睛。
她深呼吸,将那股热意压下去,咬牙切齿道,“你求我们饶了你,那谁又能绕过我们。”
她和梁明珠受的这许多苦,又有谁会替了她们。
“我不会原谅你们,永远都不会,永远都不。”
察觉到她话里的恨意,孙付文心中一震,但总有些不能理解,虽说他母亲对不住她们,可也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,哪用得着生这么大气。
他诧异抬头,想要看她神色,却见姜阮撇过头去,猛一甩手臂,挣脱他的手,扶着栏桿噔噔噔下了楼去。
姜阮埋头向下疾走,冷不防与人撞了个正着。
只听“啊哟”一声,那人连连退了好几步,也幸好是在楼层的平臺处,才没生出什么意外。
“对不起。你没事吧?”姜阮问道。
这一抬头,便瞧见这人竟是江濯,心下不由嘀咕,这未免也太邪门,怎么每隔几天都能跟他撞上。
江濯却没回答,只楞楞看着她眼睛,忽而咬牙切齿道,“那孙子欺负你了?我宰了他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