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萧沐沐，你觉得你了解我吗？”程亦舟问。

萧沐转脸看了看他，说：“还行吧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这个为什么没头没尾，萧沐却突然懂了。

他沉默一瞬，调暗了床头灯，说：“躺下聊。”

程亦舟也缩进被窝，侧过来看着萧沐。

萧沐脸微微侧过来一些，他说：“你特别坦诚，程亦舟。你不怕被人看到你的一切，因为你活在阳光下。”

他看向程亦舟，说：“我其实也不怕，我只是不想回头看，过去……太难看了。不是想瞒着你。”

程亦舟：“我不在意的，你不想提那就不提，待会儿到12点我们互相说祝福语吧，一人一个，谁先没词了谁输……”

“好，那这会儿我给你讲故事吧。”

“你还会讲故事？”

“不太会，但是也能讲。”萧沐视线移回屋顶，声线低柔：“我小时候，家里最常出现的景象就是爸妈打架，是真打，从家里打到院子，从院子打到街上。有时候用扫把，有时候用锄头，主要看手边上有什么。

我爸爱喝酒，酒品不好，喝完就爱打人，我妈最早也是忍着，直到有了我，从我爸对我动手开始，我妈变成了泼妇……”

程亦舟心情复杂，他艰难开口：“萧沐，不讲了吧。”

萧沐笑笑：“哪有讲一半的？故事不长，我尽量精简。

八岁那年，我妈病了，我爸不让治，我妈就自己偷偷跑去看医生，回来以后抱着我大哭一场。

后来她就经常给邻居，老师们送吃的，拜托他们帮忙照看我，我爸知道后，就把我妈锁起来了。”

程亦舟心里堵得慌，他后悔了，这不是他能消化的故事。

“我到处求救，但是没人愿意管家务事，警察都只是来劝几句就走了，最后都是挨一顿揍收场。

那之后，我爸也把我锁起来了。柴房没有灯，晚上我听着我妈在隔壁的哀叫声，其实还挺吓人的。”

萧沐缓缓呼出一口气，继续说：“我们邻居有一个男孩，长的瘦，经常被欺负，我帮过他几次，他看我没上学就去了我家，发现不对劲去找老师说了情况。

我那时候成绩好，老师也比较在意，他和校长一起去找了我爸。之后，我总算不用每天被关在小黑屋了，平时也可以去上学。

我到处搜集没用的废锁，想，要是我能研究明白所有的锁怎么开，就能救我妈出来。因为我已经很多天没听到我妈的声音了……”

程亦舟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。果然，只听萧沐说：“但我不知道，她已经走了。

也许是病死的，也许是饿死的，只有天知道。那时候是冬天，我爸也是在我去上学的一天，把她草草埋了。而我，是在用铁丝打开那把锁的时候才知道的……

屋里只有空荡荡的草席，和一条破旧的褥子。我那时候突然发现，过去的我是个傻子，怎么就想不明白呢？其实只要冷静的猜想一下，可能早就知道了。”

萧沐往里挪了挪身子，问：“困吗？”

程亦舟：“不困。”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，他咳了一声，问：“你呢？”

“那继续，困了告诉我。那天，我第一次生出反抗的意识，我去厨房找了把剔骨刀，在我爸进院子的时候，朝他砍了过去。”

程亦舟觉得自己很残忍，萧沐更残忍，他伸手抓住萧沐手腕。

萧沐轻笑一声，说：“我当时失手了，我爸跟我妈练了那么多年，我哪是他的对手，直接被一招秒杀。

后来就是我们争锋相对的几年。

有老师和校长盯着，他不敢真把我弄死，但是会在我不上学的时候把我锁起来，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，打我一顿撒气。我当时想，我要好好的长大，直到我有力气杀了他。”

停顿了一会儿，萧沐笑了：“是不是很有点卧薪尝胆的意思？”

程亦舟紧了紧手腕，表示回应，他不知道说什么。

“邻居那个男孩，叫唐泽，他也会经常偷偷给我送吃的，柴房后墙有一个人脑袋大的透风孔，他每次都装好饭，用葵花杆挑着送进来。

但勾践不是人人都能当的，慢慢的，我没有那么执着于弄死他了，比起让他死，我更想好好活。”

萧沐看了眼时间，刚好12点，他说：“祝程亦舟，永远幸福，每天开心，新年快乐，心想事成，万事如意。”

程亦舟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，赶紧接话：“祝萧沐沐……”什么呢？程亦舟气萧沐不给点时间反应，他努力思考：“健康……长寿，吉祥如意，凡事顺利，平安快乐，无忧无虑……”

“祝程亦舟越长越帅，工作顺利，身体健康，生活顺心，早生贵子。”

“靠！”经过这么一轮程亦舟已经捋顺了，他说：“我祝萧沐沐此生不再经风雨，所遇皆良善，多福无灾病，白首人共眠，如意长相欢。”

萧沐转过来看程亦舟，目光灼灼：“牛逼啊程老师！整古诗了，那我指定得输了。”

“输了有惩罚。”程亦舟说。

“怎么罚。”

“我想想……”

“你慢慢想，我接着讲。”萧沐转回平躺的姿势:“后边就有点抄袭小白菜了，我那个人渣爸爸再婚了，后妈最初跟我井水不犯河水，直到他们有了孩子。